从苏锡淼的Seven#coffee移动咖啡车，到“夜市”上爆火的阿乐汉堡、落日系列，富阳街头的后备厢摊主，从零星散发，到喷涌而现，引来各类摊贩集聚，发展成

　　“桥下夜市”在新媒体平台发酵，迅速吸引了一众市民趋之若鹜。5月16日，富阳大桥底下的进出通道被设置硬隔离，车辆均无法出入。闹猛了一个星期的“夜市”被叫停。然而，这并不等于消失。

　　苏锡淼，今年29岁，在富阳的后备厢摊主中，人称“seven哥”，具有一定的“江湖地位”。

　　他曾在杭州主城区经营了8年服饰店，因前景不明朗，2021年初选择回到富阳另行创业。出于对咖啡的热爱，他报名学做咖啡师。去年4月，在小红书上刷到“公路咖啡”，有一位广州人沿着318川藏线驾着自行改装的咖啡车，一路自驾游，一路售卖咖啡。自由不羁，还能营生，这让苏锡淼蠢蠢欲动。

　　当时移动咖啡车在全国十分稀少，杭州范围还未出现。苏锡淼很有执行力，买入一辆宝马mini，小清新浅蓝色，适合出片；再根据各地的移动咖啡车照片，琢磨改装后备厢。从设备到柜体，全部自己设计安装。

　　初回富阳，没有太多朋友，但因机车结识的车友，他接到了来自车行的第一单生意。2021年6月22日，富阳第一辆移动咖啡车Seven#coffee出现在街头，那天卖出20多杯。

　　“那时就想到了把机车和咖啡结合起来，通过小红书、朋友圈传播，让别人知道我们大富阳也是有城市文化的。”苏锡淼没有想着赚大钱，能生活，结交朋友，足矣。

　　寻寻觅觅，他找到了富阳大桥南岸桥墩下的空地，“铺的碎石路，车辆开进来不会破坏绿化；上有桥墩，不怕变天；富春江边，风景正好；相对远离住宅区，不会扰民。这个场地很理想。”

　　之后半年，只要不下雨，移动咖啡车都出现在大桥的夜色下，经由新媒体平台的传播，杭州区域的机车友常常来打卡会友。他们不喝酒，捧一杯咖啡，迎着富春江的风，吹吹牛。“后来，有人来我这里过生日，放个小荧幕，生活的仪式感满满的！”苏锡淼很自豪，把家乡富阳推介出去，引领了一波潮流。

　　今年春节，富阳打了一场疫情防控的硬仗，众多店铺暂时关停，富阳烘焙界的元老周梦圆忽然有了焦虑。她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是“毛豆豆”，因春节疫情，一大批订单临时取消，造成了不小损失。“那段时间，房租不减，收入没有，还有房贷，生活压力一下子就来了。”加上如今烘焙业竞争激烈，周梦圆希望为店铺增加更多人气来保障生意。

　　她早就知道seven#coffee的存在，她想到了自己的台湾面包师老师，经常开着一辆移动烘焙车到台湾县城里售卖面包，“我也可以试试”。于是，今年2月底至3月初，她开着私家车到公园支摊，后备厢一打开，实现“提拉米苏自由”。当时富阳出售后备厢甜品的，仅此一家。

　　周梦圆打的概念是“快闪”，卖光就走，地点不定。起初是为了抖音号引流，增加曝光率，“甜品和风景相遇，出片效果和店里完全不同，特别惊艳。后来发现这个模式能直接和顾客交流，增加客户黏性”。

　　让她没想到的是，前阵子因家里有事，一个多月没去，5月初再次出摊，富阳大桥下的“盛况”令她大吃一惊。后备厢摊主短时间爆发式增长，她有预感，“摆不长久了”。“原先就一两辆车，垃圾不多，我们整理干净了才走。当时看到人流不少，还引来了烧烤摊、套圈、游戏机等，地上满是垃圾，我就觉得失控了。”

　　现场热气腾腾。“夜色中，喷着各色漆面的后备厢逐一敞开，发光二极管串起的简易招牌流光溢彩，缭绕的烟雾里，有面包、牛肉饼、芝士片在铁板上滋滋作响，也有裹着面粉的烤肠、薯条翻滚在油锅中，还可以看见新鲜萃取的咖啡液滴进冰块杯，端上一旁的露营桌椅，年轻人一边轻啜一边闲聊。”上述文字出自《新华日报》刊发的《后备厢集市的AB面》，用于富阳的“桥下夜市”也颇为恰当。

　　不过，富阳的“桥下夜市”还有另一面，那是来自更传统的路边摊模式，仍是一辆小三轮，载着重油烟的烧烤，或是颜色可疑的棉花糖，或是粗糙便宜的儿童玩具。它们与敞篷跑车、宝马mini们交织在一起，满足着不同人群的消费欲望。

　　“这个‘夜市’就算政府部门不来管，老百姓可能也不愿意来第二次，因为他们大多是来打个卡，凑个热闹。”那两天，生意极好，但是周梦圆对眼前的热闹有清醒的判断。

　　那一周，一到晚上，交警不断接到投诉，车辆如潮涌入，堵塞交通。他们派人到现场维持秩序。到了早晨，公园保洁人员怨声载道，垃圾量剧增，油污粘在地上，洗都洗不掉。

　　出于疫情防控、城市环境等问题，5月16日上午，春江街道组织召开专题会议，城南派出所、交警江南中队、综合行政执法局江南中队等有关责任部门参加。会上商议，当天对桥下及太平村村道设置硬隔离，阻断机动车进出。当天下午，隔离安装到位，原本停在场地里占位的3辆私家车也被劝离。

　　从5月16日开始，富阳的后备厢摊主们失去了以前的那份从容。“车开到哪儿，摊支在哪儿”，便利仍在，摆放的空间越来越小。

　　5月17日晚上，他们在江滨西大道大风车附近，摆了半个小时，职能部门的管理人员就来劝离了。“虽然有点无奈，但是我们肯定配合，马上收拾好东西离开。”周梦圆说，之后他们五六位摊主聚在一起聊了很久，探讨接下去的去留。

　　这些后备厢摊主，各有各的人生，各有各的诉求。有一位是“拆二代”，开着豪车卖咖啡，来体验生活；有一位白天经营实体店，以外送团餐为主，晚上通过摆摊增流，打响个人品牌；有两位因疫情在家上网课的留学大学生，合伙买了一辆五菱宏光卖创意冰粉，想向父母证明自己也有谋生能力，再添上一份生活阅历；有像seven哥这样慢悠悠泡一杯咖啡，为结交朋友；也有一位卖鱿鱼的外地小伙子，为了能早日迎娶心爱的姑娘，起早买材料，下午熬酱，晚上出摊。

　　他们之中，既有开着保时捷、路虎的，也有五菱宏光、起亚小车，不管什么车，颜值要高，能拍出美照。他们之中，既有卖咖啡、甜品、茶饮料，也有卖汉堡、烤肠、卤味，还有卖冰粉、泰式小吃，不管卖什么，创意要有。

　　在后备厢经营模式中，“出片”一环必不可少。刚满18周岁的“乐乐”同时为几位摊主拍照，并得到一定报酬，固定合作伙伴中包括阿乐汉堡。他说，阿乐汉堡出摊时，两位负责烹饪、售卖，一位拍照、一位拍视频、一位做直播，因此他们很快就在新媒体平台上拥有了固定粉丝，每天都有人问：“今晚在哪里？”

　　“分享型经济”能快速地帮助他们将流量转化为消费力。这些年轻人，建立社交群落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这些年回到富阳的年轻人越来越多，高新经济也招引进一批外来的年轻从业人员，他们需要多元化的城市时尚文化。周梦圆说：“我们希望能在政府的引导下，和富阳这座‘新城’融合发展，比如告诉我们哪里能摆、哪里不能摆，要符合哪些规范，我们都愿意接受职能部门的指导。”

　　已有一些商业综合体看中了这群后备厢摊主的引流力。鹿山时代招商部经理俞勤文也联系上了周梦圆，希望由她牵头，把后备厢集市搬到综合体里，“商场会做好疫情防控，他们能帮商场引来客流量，如果合作达成，这是双赢”。

　　而在关注后备厢经济已久的文创从业者孙先生看来，从消费者的角度，进入综合体并不是最理想的结局。“现在的人们需要多元化社交空间，机车文化、咖啡文化、餐饮文化、露营文化，既各有拥趸，也互相交叉碰撞，满足人们复杂多变的多重需求。”

　　今年5月初，苏锡淼的实体店开出来了，店面根据机车友的需求，预留了足够的停车空间，车友们白天也有了驻点。他还时常接到创意集市的邀请，上周刚参加了一场周边的集市活动，“富阳家门口能不能也有这样的集市活动”。

　　一座城市的活力从何而来？关注路边经济的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旅游系副教授周永广接受本报采访，他说，从经济学角度，后备厢集市从本质上属于路边经济，可降低交易成本，解决一部分群体的收入来源，属于城市共同富裕的组成部分。当前整体处于经济下行周期，在疫情防控政策的前提下，地方政府要努力兼顾各个群体的生活生存压力。“发展需要创新，创新需要弹性空间，要允许城市多元化，不要一味强调干净、井井有条。”

　　本报也采访了浙江财经大学经济与国际贸易学院教授谢作诗，他著作的《麻辣烫经济学》给读者上了一堂通俗易懂的经济学通识课。他的观点与周永广教授相似，“作为经济学家，看到熙熙攘攘的街市才是美，没有人流的城市是死板的、呆滞的。政府不用给普通的劳动者太多福利，给他们机会自己养活自己才是硬道理，既体现他们的尊严，又能减轻社会负担，何乐不为？”

　　路边经济带来卫生、交通问题，他建议政府部门规定区域、时间，收取管理费、卫生费。“我来过富阳，见过富春江，很美，如果有了商业业态，她一定会更有活力和灵气。”

　　开放“后备厢经济”，不仅能拓宽就业渠道，更是疫情之中“烟火气”的最好诠释。但由于其不固定性，易引发人员扎堆、秩序混乱、监管困难等问题，桎梏行业发展。本期“民生议事厅”请大家就该现象之去留建言献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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